真实的，尚未可知的梦。

(资料图)

珂朵莉很快就接受了她变成威廉的事实，因为她无法操控这个身体，自己说话也没有人听见，就像是以第一人称视角来看电影一样。想来想去，她觉得这是比较难得的体验。

她目睹了名为“威廉”这个人的前半段人生，和他一同分担喜悦与痛苦，也见证了他奋勇杀敌，用尽全力使用秘术，与黑烛公同归于尽。

当威廉变成化石后，珂朵莉的意识也陷入沉睡。她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，直到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光将她唤醒。

“喂...史旺，真的没问题吗？”

“少废话，我肯定行。”

一名皱纹满面的老者站在威廉旁边，他的双手放在威廉的胸口上，隐约可见指缝中的淡紫色光芒，豆大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淌，掉落在地。在他旁边的是一颗被放在轮椅上的巨大黑色骷髅头，它的眼眶里隐约冒着蓝色的火焰，看起来格外诡异。

在史旺施展魔法的时候，威廉缓缓睁开双眼。他感受到有一股暖流在体内流淌，欲要发作的疯癫情绪也在这一刻平缓下来。他起身，环顾四周，又仔细打量史旺和黑烛公，眼神充满疑惑。

“你是...史旺？”威廉见他微微点头，又把目光放在黑烛公上。在见到它的第一眼，威廉的内心便产生一种极其浓重的敌意：“你...黑烛公？”

“是我。”黑烛公发出诡异笑声：“被你打得只剩下骷髅头的黑烛公。”

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威廉想要起身，却被史旺按下：“史旺你怎么变老了？还有黑烛公，你不是在和我战斗的时候死了吗？”

“死什么死，沉睡懂不懂，沉睡！”黑烛公骂骂咧咧，在轮椅上不断蹦跶，看得出来他很生气。史旺拍了拍他的脑门，像是在安慰，但这让黑烛公更加恼火，威廉还是头一次看到会脸红的骷髅。

“今非昔比，要对你讲的事情很多，我们可以彻夜畅谈。你为什么不去外面看一下呢？变化很大。”

史旺露出一抹微笑，这让威廉想起以前的他。他拍了拍史旺的白袍，一脸不屑：“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你还是喜欢白袍。”

“要你管！”

不顾身后史旺传来的怒视，威廉伸了伸懒腰，离开阴暗房间。

即便是外边也同样阴暗，他开始怀疑史旺和黑烛公讨厌阳光，连一台煤油灯都不愿意开。路过的女仆们样貌各异，但都是兽族人，她们手持点燃的蜡烛，对威廉微微鞠躬，看起来彬彬有礼。

这座城堡十分庞大，威廉摸不准方向，一时半会迷了路。在一位女仆的带领下，他成功走出城堡。

和城堡内部截然不同，外面阳光明媚，晴空万里，不见一朵云彩。威廉眯着眼睛，逐渐适应后环顾四周，发现这里鲜花遍野，一条由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路链接城堡与外面，穿插在草地里。他走上小路，挑选其中一条岔路走去，没过多久，他便看到了其他人。

他们身穿军服，种族大不相同，但就是没有看见人类。他没有上前打声招呼，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，在他的注视下，那些军人纷纷乘坐飞艇，离开地面。

目送他们远去，威廉不再隐藏。他走到空地上，望向远方，只见蔚蓝一片，依稀有几个比较模糊的身影，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岛屿。

正如史旺所说，这片世界与以往大有不同，山岳海川不复存在，只可见蔚蓝天空以及众多漂浮岛屿。人类仿佛灭绝了一样，只能见到曾被叫做“兽人族”的人。

他按照原路返回，此时月明星稀，路上空无一人，花园内无比寂静。推开城堡的大门，威廉跟着一位女仆，重新回到史旺与黑烛公所在的房间。

看到他一脸惆怅，史旺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语重心长。

“也不要太过悲伤...我们终有一天会回到陆地。”

像是想起了什么，暗淡下来的眼眸又发出光亮。威廉看了一眼黑烛公，又看向史旺，脸上布满凝重。

“你...有办法吧。”

“有是有，不过......”史旺看了一眼黑烛公，见他的头盖骨上下跳动后，缓缓开口：“我们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
“我只是一个准勇者...不过，要我帮忙，我会尽力。”

“感谢你如此爽快，威廉。”史旺招呼女仆搬来一张椅子，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，示意让威廉坐下。

待他入座后，史旺便向他解释一系列计划。

直至黎明。

距离威廉苏醒，已经过了三年。

具体了解了史旺的计划后，威廉便开始磨炼自己的身体。在史旺的帮助下，他的身体正缓慢恢复。虽不能说回到巅峰时期，但对付兽也算是绰绰有余。

感受着重新回到身体里缓缓流动的力量，威廉只觉得神经气爽。他随意出拳，听到前方传来的阵阵音爆，心满意足。

今天的阳光明媚晴朗，万里无云，且空气凉爽，深吸一口气便能感受到游走至全身的凉气。他用溪水简单擦拭身子后，便离开花园，走回城堡。

史旺与黑烛公站在城堡门口等候多时，他们的旁边放有一箱行李，那是为威廉准备的。

“哦，准备的很齐全啊。”威廉拿起手提箱，仔细掂量，明显感觉到不轻的重量。史旺拍了拍威廉的肩膀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威廉，我很感谢你会就此行动，虽说只是多加认识一下各岛军队，但我还是想说，注意安全。”

“知道了，史旺，你真的变成老爷子了。”

史旺的自尊心莫名收到伤害，他捂住自己的胸口，脑海中总是徘徊着威廉刚才说的话。黑烛公白了一眼史旺，使唤女仆将轮椅推到威廉面前。

“小子，我没什么想对你说的，总之，相信自己的选择。”

黑烛公的话让他感到莫名其妙，但也铭记于心。和他们道别后，威廉便乘上秘密抵达的军用飞艇，离开第一号悬浮岛。

望着窗外没有任何变化的风景，蓝天白云，纯洁无瑕，威廉不禁想起以前。刚刚成为准勇者的威廉，为了孤儿院的各位东奔西走，多次离家未归。那时自己总能平安回来，但现在是完全未知的世界，他不禁产生一丝担忧。

悬浮岛总体数量超过一百多座，或许会花一年才能全部拜访完，好在史旺的计划并不召集，因此他妥当这次是一场旅行，

每座岛的风格各异，像威廉这种没有任何特征的种族被称为无征种，有一些岛十分排斥无征种，也有悬浮岛表示欢迎，总之各占一半。

无论是哪座悬浮岛，护翼军依旧没有变化，他们对无征种的威廉表示欢迎，这也让他感到安心。

威廉会在悬浮岛上停留一周，然后在最后一天前往下一座悬浮岛，日复一日，和他相识的护翼军军人也逐渐多了起来。        

为了记下有趣的经历，他准备了一个小本子，直到今天，他已经记下了足有一半的页数。

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，威廉已经看腻了。他阅览某位爬虫族所写的小说，看得心生厌烦，便把书扔在一边，倚靠沙发椅上，昏昏欲睡。

恍惚之中，雷声从脑海中迸发开来，威廉猛然睁开双眼，恰好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雷电。他揉了揉太阳穴，长舒口气，感受着轻微的失重感，他看到了下一座悬浮岛的大致轮廓。

敲门声响起，一位狼徽族护翼军轻轻推开门，匆匆跑到威廉旁边，不动声色地说道：“威廉先生，由于天气原因，我们不得不迫降到第六十八号悬浮岛，还请见谅。”

“哦...没事。”

威廉挠了挠头，刚才那道雷声让他陷入恍惚，待护翼军离开后他才回过神来。此时飞艇已经着陆，威廉望向窗外，只看到了如浪涛般摇摆的树林，以及遮盖住世界的滂沱大雨，偶尔可见划破天空的闪电，白色的光短暂地照亮整个世界。

在那一瞬间，威廉看到了一道身影。

即便黑夜与暴雨笼罩，那一抹引人注目的淡蓝色清晰可见。

威廉下意识地揉着眼睛，抬头重新望向窗外，看到的却只有相同的场景，那一抹蓝色像是完全融入黑夜一样。他将其当成自己的幻觉，以前也有这种情况，他并不在意。

又一道闪电划过，这次威廉十分清晰地看到了森林之中的那一抹蓝色。由于夜色已深，即便有电光照亮，他也无法准确看清在森林里跑动的人影，仅从体型来看，对方是一名小孩子。

为何她会出现在森林里，在这个雷雨滂沱的夜里？威廉产生一丝疑惑，也是好奇心使然，他换上了军服，走出自己的房间。

走到门口，威廉再次与狼徽族护卫军见面。他拿着一把湿雨伞，军服裤子也有些许湿润，以及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毛发，隐约能够看到上面的水珠。

他现在的心情十分愉悦，正哼着不着调的小曲，见威廉朝门口走去，便打了声招呼：“威廉先生，你也要出去散心吗？”

“散心？”威廉思考片刻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：“嗯，出去散心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雨伞给你，不要淋成落汤鸡了。”

威廉接过雨伞，抬头看着护翼军，挠了挠头：“怎么感觉...你变了？”

“心情愉快，是这样的。”狼徽族护翼军以笑容回应他。

通往外面的门被缓缓打开，迎面而来的狂风让威廉抬手挡住雨水，他打开雨伞，顶着风雨走到外面，又回头看向狼徽族护翼军，见他又朝着自己竖起大拇指，无奈一笑，转身便走。

“对了，威廉先生，不要走太远。”

“知道知道......”

走进森林，狂风骤雨令他寸步难行，满地泥泞像是吸吮他的鞋底一样，令他抬不起腿。耳边只能听到狂风的咆哮声以及树枝摩擦的声音，没有任何小孩子的动静。

想要找到那个孩子。内心的一道声音让威廉下意识地行动，他根据周围渺小的线索四处寻找，在暴雨滂沱中聆听细微的动静，最终在一个偌大的山洞里，威廉找到了那个孩子。

最先吸引他目光的并非是小孩，而是她手里攥着的兵器。他从史旺那里听说过，在诸多浮游岛里，有一些专门对抗兽的士兵，她们所使用的便是以前人类使用的圣剑，如今应该称为遗迹兵器。但并非所有遗迹兵器都保存下来，不过威廉并没有想到，黎拉所使用的瑟尼欧里斯居然会在这里看到。

小女孩并没有察觉到威廉，她蜷缩着身子，低着头痛哭流涕。她的哭声蕴含着不舍与悲痛，威廉能够感同身受，那颗许久没有活跃的心脏，现又一次开始疼痛。他捂着胸口，深吸一口气，走上前，缓缓坐到她身边。

“发生了什么事情...可以告诉我吗？”

威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柔，小女孩终于注意到威廉的存在。她抬起头，饱含泪水的蔚蓝色眼眸充满光芒，其蕴含的感情格外丰富，威廉不禁回想起孤儿院里的孩子们。

她想要停止哭泣，可泪流不止，悲伤喷涌而出。威廉轻轻抚摸她的头，像在孤儿院一样等待着孩子的回答。

擦去脸颊上的泪水，她轻轻抚摸瑟尼欧里斯，眼里充满怀念，哽咽道：“在今天，我收到了姐姐的消息。

她死了......”

亲人的离去，足以让一个小孩崩溃。威廉没有停下自己的手，尽自己所能地安慰她。

“她并不是我的亲姐姐，她很烦人，喜欢捉弄我，但她也很强大，我以她为榜样。”

说到这里，她的声音再次颤抖，眼泪顺着脸颊流淌，落到瑟尼欧里斯上。

“为什么你不能回来...你不是想吃黄油蛋糕吗？快点回来啊笨蛋...我好想你啊。

想和你一起吃黄油蛋糕，想被你捉弄，开个不轻不重的玩笑，想看到你的笑容，能让我也跟着笑的笑容。”

她再次泪雨滂沱，盖过洞外的暴雨，雷鸣声也无法压住她的哭泣声。

“我想...你的姐姐并不希望你会因她哭泣。”

威廉的话让她微微一愣。

“持有瑟尼欧里斯的人...除了那两个性格古怪，其他的人都很坚强。”威廉无法说出其他的话，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，“她将其交给你，或许是希望你能继承她的意识...握住这柄剑，她很相信你。”

“是...这样吗？”

“我想是的。”威廉坚定地点头。

她紧握着手中的剑，深吸一口气，缓缓起身，举起瑟尼欧里斯。威廉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居然能举起比她个子还要大的武器。

“我会继承你的意识的。”

她看着瑟尼欧里斯，随后转头看向威廉，微微鞠躬，面露微笑：“谢谢你。”

“不用谢。”威廉摇了摇头：“我叫威廉，你呢？”

“珂朵莉.诺塔。”

珂朵莉思考片刻后，面露微笑。

“珂朵莉.诺塔.瑟尼欧里斯。”

借着威廉的眼，珂朵莉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，以及自己充满坚定的发言。她并没有感到羞耻，毕竟这是自己的心声，她没有必要为此遮遮掩掩，况且也没有人发现。

之后的事情她很清楚，威廉主动提出帮珂朵莉进行训练，每天都会黎明时分回来，弄得灰头土脸，没少被妮戈兰说教一番。以威廉的视角看着自己训练的样子，依旧让她感到莫名其妙。

而在训练的最后一天，珂朵莉成功击中威廉一次，这件事令她得意了许久，威廉也没少夸赞她。但以现在的她来看，能看出威廉对自己放水，小时候的自己在进攻方面仍有缺陷，以威廉的身手，也能轻松躲过。

“做得很好，珂朵莉。”威廉扔掉手中的木棍，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珂朵莉的头，就像老父亲对待孩子一样。

珂朵莉欣然接受，她很喜欢威廉抚摸她的头。威廉视角的珂朵莉看到眼前这一切则感到羞耻，紧紧闭上双眼。

“明天就不用来了，我马上就要离开了。”

“那...我还能见到你吗？”

威廉微微一愣，随后宛然一笑：“当然能。”

珂朵莉伸出小拇指，直勾勾地看着威廉，他心领神会，同样伸出小拇指，相互勾住。

他们相视一笑，定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约定。

在这一刻，眼前的世界突然破碎，小时候的自己，周边的森林，漆黑的天空，在破碎后化为泡沫，消散于纯洁无瑕的白色天空中。

珂朵莉发现自己正身处于空旷无垠的草原中，微风吹起她的发丝，带走她的思念，传递到他的内心里。

她转过头，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，无精打采的脸庞。他像是无事发生一般，亲切地打了声招呼。

“珂朵莉，好久不见了。”

“威廉！”

时隔多年的重逢，令珂朵莉激动万分。她冲上去紧紧抱住威廉的身体，将头埋进他的胸膛，感受着他的温暖。威廉轻轻抚摸她的头，感慨道：“你长大了啊...珂朵莉。”

“你依旧不变呢。”

“你长大了...能举起瑟尼欧里斯了。”威廉仍抚摸她的头，脸上笑容依旧，只是含有一份寂寞与无奈。

“终于又见到你了...”珂朵莉长舒一口气，“真是太好了......”

“嗯...拜托了......”

威廉轻轻推开珂朵莉，随后转身离去。珂朵莉想要追上去，面前的路却支离破碎。

刹那间，整片天地变成黑暗。

她再次陷入昏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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